本周的曲目是拉德茨基进行曲,是年老约翰·施特劳斯为约瑟夫·拉德茨基元帅创作的。拉德茨基当时是帝国的伦巴第-威尼西亚总督,负责和意大利的撒丁王国作战。所以如果你想跟意大利人打架,就放这首音乐,虽然对方的愤怒是完全合理的,但这样可以显得他们很没品。

9月1日,星期六,阴。

昨天在走廊里遇到了约瑟夫-洛特。这个单薄的后备军中尉,被送去加利西亚吃子弹的人,不知道被谁调回来了,居然还在战争部大楼里在几个真正出生入死过的人面前谈什么“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我看到那几个人瞪大了眼睛听着,就停住了脚步,我觉得他肯定说的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他说,“就像烧开的水顶起壶盖,但要更尖利也更急促,但就是那样的噗噗噗噗的声音”。“机枪没有节奏,机枪是很单调的,机枪向你和你的部队打来,就是哒哒哒、哒哒哒、然后你身边就有噗噗、噗噗的一阵嘈杂毫无特点……”

“但假如是一队俄国人,尤其是哥萨克,在朝着你们射击,那就会有一种奇妙的节奏感,就像!”我这时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疯狂的光。他沉吟了一下说:“就像拉德茨基进行曲的开头!是的,你们想想,嗙嗙嗙!嗙嗙嗙!嗙、嗙、嗙……”。

△现在我们和德国人的军队已经挺进到了白线的位置。今年我们的战果几乎全都是在加利西亚取得的,也就是约瑟夫-洛特服役的地方。至于右上方那条虚线,不知道是什么人画的,我们即便做梦也不敢想象我们的军队能够推进到那个位置。

哥萨克就是这么一帮人。我实在无法从他们的枪声里想象出《拉德茨基进行曲》。听说他们被叫回彼得堡镇压工人,所以前线的枪声也没有《拉德茨基进行曲》那么急促了,可能更像华尔兹吧。

他说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包括我。这个在维也纳的诗歌和艺术中长大的大学生,某一天被我们的一纸命令扣上一顶军帽,就成了一个后备军中尉,然后被火车送到加利西亚去指挥一个排。他的那个排其实和他没什么两样,都是些孩子。当他们被哥萨克攒射的时候,他脑袋里想的是拉德茨基进行曲。这是多么古怪的想法,只有在我们这个帝国才会有这样的人。而我想他之所以能被调回这里也是因为他古怪的充满了我们帝国的风格。

约瑟夫-洛特(JosephRoth)的面相一看就是满脑子古怪想法的人。他穿的这身不是什么制服,只是阿尔巴尼亚人的服饰。

AOK(最高统帅部)需要这样古怪的人。经过三年灾难性的战争,AOK于聪明了起来,不只是简单地通过审查让媒体闭嘴,而是开始直接宣传了。KPQ(战时通讯社)的内容也终于不再干巴巴了,现在像罗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比罗特著名的多的人都在为KPQ服务。这些小说家现在用他们的想象力告诉人们:我们的军队在伊松佐河把进攻的意大利人耍得团团转,U型潜艇在英吉利海峡击沉了协约国的商船队,还有德军开始进攻里加。

里加在哪?这并不重要,但重要的是里加背后就是普斯科夫!普斯科夫又在哪?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普斯科夫背后就是圣彼得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就像加利西亚的哥萨克,只不过经过了小说家的头脑,它们就变的寓意丰富。而所有这些丰富的寓意说到底就是和平。这两个字在报纸的读者中间可能会让没有人工奶油可蘸的土豆变的可口一些。

不过KPQ说的至少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从今年的局势来看,俄国人是真的完了。去年我觉得它之所以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是因为它和我们一样已经被逼到了最后关头,如果我们倒下了,他们大概就能喘一口气。而且我们确实倒下了,我们的军队客观地说已经崩溃,但托了德国人的福,我们终究活到了俄国先垮掉的那一天。

德国军队行进在里加或者随便什么俄罗斯腹地大城市的街上。对读者而言,军队挺进的具体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挺进的感觉本身。

虽然没有拉脱维亚的德国军队那么快速,我们在东加利西亚的战线确实是在向前推进的,这制造了一种神秘的乐观气氛,以至于战争部里偶尔能听到这样的说法,说我们已经让卡尔·斯蒂芬大公当上了波兰摄政,迟早也可以让他的儿子威廉去当乌克兰的国王,反正他是个精神乌克兰人嘛。

不过坦率的说这件事到底有多值得庆祝,我深感怀疑。如果说投入这场战争是一个国家能犯下的最大错误(当然我认为我们对塞尔维亚的讨伐是道义上无可指摘的),那么它能犯下的第二大错误一定是打了败仗。

俄国的社会正在崩塌,军队里士兵开始反对军官,城市里下层反对上层。曾几何时彼得堡是一个优雅的欧洲城市,但是现在从各方面传来的消息看,那里正在变成一个火山口。而一想到俄国的局面很可能也要扩大到别处,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我们这里。哈布斯堡的维也纳会步罗曼诺夫的彼得堡的后尘,这真让人不寒而栗。

彼得堡七月的街头。很难想像一个在首都如此使用机枪的国家在前线有什么战斗力,还好现在倒霉的是俄国人。

卡尔·斯蒂芬大公,在德国人的军队完全占领波兰之后,他因为会说流利的波兰语成为了新的波兰王国的摄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新的波兰王位也迟早是他的。讽刺的是,卡尔·斯蒂芬的祖父是全欧洲第一个击败拿破仑的名将卡尔大公,而波兰人曾在年前为拿破仑肝脑涂地。卡尔·斯蒂芬大公在去波兰前是我们的海军元帅,但新的波兰王国却是一个没有出海口的国家。

卡尔·斯蒂芬大公的不肖子威廉,不知为什么成为了一个精神乌克兰人,在帝国境内所有人都只追求乌克兰面包的时候,他却在追求乌克兰的独立。祝他好运吧,如果他能当上乌克兰国王,哈布斯堡家族的旗下又要多出一帮斯拉夫人。

说到不寒而栗,我觉得皇帝在这个问题上跟我一样感到恐惧。所以他继位以来一直忙于推动宽松和和解。我们帝国的奥地利部分年就颁布了普选法,但是进行的两次选举都没有形成一个稳定的不吵闹的议会,所以年老皇帝关闭了议会,从那时起到现在的历任首相都在依靠宪法赋予皇帝的非常立法权统治。但是从上个月开始议会重新召开了。而结果就是从昨天开始我们又有了一个对议会负责的新内阁。

恩斯特赛德勒先生成了我们的新首相,他前任马蒂尼茨一样不是一个军人,但他却长了一幅严厉的面相,喜欢摆出一副军人的气派,这在军队声名狼藉的年并不是一件讨人喜欢的事。不过好在他也主张和解和宽松。据说,他正在说服皇帝让AOK改变几年来所执行的战时审查制度,在文化上回到战前状态。我觉得这可能是他的内阁所能取得的最大成就。在精神上回到战前状态,至少在某种意义上带有恢复和平的味道。

维也纳的奥地利议会。当然了,布达佩斯也有一个匈牙利议会,这是50年前就定下来的。他们没有普选,只有不到7%的匈牙利人可以投票,老皇帝在年也没有解散他们的议会。

我们的新首相恩斯特·赛德勒先生。

同样是据说,因为在帝都维也纳传闻总是比帝国公报要显得可信。赛德勒先生的内阁里还有一个福利大臣,但我不知道在军队都搞不到土豆的今天这个福利大臣能干什么。不过还是据说,内阁的大部分大臣认为帝国实际上是有土豆或者其他食物的,甚至还有小麦。只不过农民把它们藏起来了。只要对人民作出足够的让步,农民就会把粮食拿出来,以便改善配给。

如果让人民自己来管理自己,他们大概就能活下去。我不知道事实是否真的如此,但是我觉得至少在帝国的很多地方,我们已经没办法让人民再活下去了,不如让他们自己试一试。

秋天已经来了,秋天后边就是这场战争的第四个冬天,就像普斯科夫后边就是彼得堡。我不知道人们怎么才能熬过去。

下周五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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